叶海林
社科院国际问题专家
纳伦德拉·莫迪，印度共和国第16任总理，南亚大国权力最大的人。一个多月前，莫迪和他领导的印度人民党取得了针对百年老店国大党的压倒性胜利，由此成为三十年来印度首位不依靠联盟政党即可执政的优势总理。
莫迪来自“Modh Ghanchi”的种姓，是传统上主要以榨油为生的商人阶层，属于印度地位较低的“其它落后种姓”（OBC），不过总算好于“表列种姓”（SC）或者“表列部落”（ST）。在印度，52%的人口属于“其它落后种姓”，他们是真正的多数派，在选举的时候意义大着呢。一些很有政治理想的候选人因此会隐藏自己的高级种姓出身，伪造OBC身份。
种姓问题是莫迪大选中的一道难关。以茶童出身而倍感自豪的莫迪在竞选期间，受到了国大党的指控，说“莫迪从来就没卖过茶，他的种姓也不曾受到过歧视”，这对万民景仰的莫迪没有什么杀伤力，一方面他在国民志愿团多年的辛苦服务和在古吉拉特三任首席部长的傲人政绩，使许多社会底层将他视作印度的救星，另一方面，即使有人有资格质疑他的种姓出生的话，也决不是国大党的人。他们的候选人——数十年以来的每一位总理候选人——无不来自于“先进种姓”，几乎都是最高贵的“婆罗门”（Brahmana）。
这也罢了，让很多选民，甚至是中产阶级选民愤愤不平的是，这些候选人多数居然还姓同一个姓氏——甘地。从尼赫鲁到英迪拉·甘地，再到拉吉夫·甘地，然后是拉胡尔·甘地，印度总理这个职位难道是甘地家的私产吗？人们对权贵阶层的天然愤怒，很大程度上是含着银勺子出生的甘地家族候选人惨败给茶童莫迪的原因。某种意义而言，国大党执政十年来的种种劣迹不过加重了民众的愤恨程度。
印度民众用选票回答了在印度到底是出身重要，还是能力重要的问题，但不要认为这是历史的终结。印度的种姓制度不会因为莫迪的横空出世而彻底退出历史舞台。历史是复杂的，种姓制度的长期存在绝不是恶魔的一时兴起；现实则更为复杂，莫迪的崛起意味着“庶民的胜利”，掀开了印度平等史新的一页云云，不过是充满玫瑰色彩的童话或者印度人民党暗示给印度老百姓的选举策略。
国大党的领导人多数来自先进种姓，家族政治色彩明显，那么，尼赫鲁留下的这副摊子是印度种姓制度的看门狗吗？实际上，相对于印度人民党，国大党政府才是更加关心低等种姓的那个。国大党政府酝酿的社会平等政策远超过印度人民党执政时期。印度旨在促进种姓平等的几部重要的法律法规主要制订于国大党执政时期。
那么，以印度教为基本价值观的印度人民党是不是种姓制度的坚强堡垒呢？莫迪其实只是印度人民党的一个特例，印度人民党还是充满了阿德瓦尼这样的狭隘和强硬分子？也不尽然。且不说印度人民党的执政时间远远短于国大党，用结果作为证据来评价两党的政策取向和价值理念并不公平。即使拿结果说事儿，人们也得承认，印度人民党才是那个肯用真功夫保护弱势群体不受印度教极端分子迫害的那个。当年为了彻底平息阿约迪亚血型的寺庙之争，瓦杰帕伊政府甚至不惜以解散长期支持自己的国民志愿团来胁迫情绪激动的印度教基本教义派民众。
政治就是这样，分清楚黑白并不总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然而无论如何，促进社会平等与公平，已经和促进经济转型与发展一样成为印度民众对莫迪的期待，也是新总理莫迪不容推卸的责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