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语常常能揭示事物的本质。就拿“奥运会”来说吧,已有百多年历史的奥林匹克运动会其实是OlympicGames——奥林匹克游戏会。而踢足球的“踢”、打排球或打篮球的“打”,原本都是Play——玩。体育的本质或许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严肃:看着国旗升起时飙出感动的热泪越来越像小概率事件;在更多时候,参加体育运动与唱一场卡拉OK差不多,观看体育比赛与看一场电影也没什么两样;而知名运动员也有着娱乐明星式的待遇,他们可以凭颜值上封面,也可能因丑闻下地狱。赛场之外,一切规则与娱乐人生无异。
回到上一个盛世唐朝,玩什么最潮?看看唐三彩就知道,马球非常风靡。这项由中亚传入中国的运动,在不少唐代壁画中都有生动的描摹。传说当时长安城内,宫中亦建有马球场,其地位可见一斑。另一项流行运动则是狩猎:不是瞄准那些让人懵圈的十环房地产广告图,而是在PM2.5个位数的郊野打走地鸡。——如今的体育,在古代原本就是娱乐。
换一个视角。让我们快进到不那么久以前的1984年。许海峰在天使之城为中国奥运代表团实现了“零的突破”。这给当时还单纯的观众朋友们带去了单纯的欣喜,没有人谈论“举国体制”的伟大与失败,更没有人意识到体育与民族主义的共谋关系。从这个角度看,体育产业的娱乐化对于“举国体制”向“全民体育”的转变不无裨益。
在里约奥运会开幕前,“享受体育”甚至已成为了官方话语的一部分;而体育在娱乐化的过程中越来越接近一种生活方式——周末的早晨打开朋友圈,几乎所有人都在分享自己的训练。人们穿成荧光棒,挥洒汗水,感叹这才是生活。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口号或许要喊到头了,一种潜移默化的改变同样发生在观众的层面。“摆大巴”赢下一场足球比赛已经不能让观众满足。结果不再是唯一的追求:要赢,也要赢得漂亮。最好有跌宕起伏、有悬念、有视觉的快感。想一想足球转播的变迁:单一固定机位的时代早已过去,多角度、多机位、高速摄影乃至仿佛上帝视角的空中俯拍等高科技手段,配合着更专业的导播剪切,使观赏一场 足球比赛更接近看一场电影。
或许这种等价关系更适合反过来佐证:体育产业正在成为大IP,连陈可辛都打算拍《李娜传》,甚至想好了由汤唯来扮 演李娜。这种文艺、娱乐与体育的联姻,也进一步体现在粉丝文化上:每一场观众所 支持的球队/球员的比赛,本质上等同于粉丝电影;所谓文体不分家,大约便是如此。而互联网时代的到来、尤其是弹幕文化及社交媒体的兴盛更使不分家的文、娱、体呈现出共时性:有时,屏幕上方的弹幕、微博微信或twitter上段子手们的各种插科打诨高级黑,可以为体育增加谈资佐料,甚至拯救一场平庸的比赛。
有时,运动员也加入了段子手的行列。 奥运会游泳比赛后傅园慧的赛后采访与比 赛本身一样精彩:她率真、可爱,如二次元 表情包般呆萌,以“真·自我”一扫中国运 动员接受采访时教科书般“好好总结再努 力”的刻板印象。于是,“享受比赛”不再只是一句任务般的口号,而成为一种更接近娱乐的、对待体育比赛的健康轻松的真实态度。
事实上,在国家统计局公布的官方《国民经济行业分类》中,文化、体育与娱乐类同属 R类,虽可细分为“新闻出版业”、 “广播、电视、电影和影视录音制作业”、 “文化艺术业”、“体育”、“娱乐业”五小 类,但彼此的交融显而易见。就以奥运会为例:运动员参加比赛,广播电视要转播,报纸网络要报道,观众则会去赛地旅游、购 买彩票或观看直播,而这一切都有可能成 为电影的素材。
比赛从来不是第一,也不是第二。
Why so serious?
btr
作家、译者、自由撰稿人